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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莉:当前的中小学校,学生学习的最大问题是什么?

優教育
2024-08-26

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别个 Author 徐莉l蓝脚鲣鸟

本文来自《教师月刊》对徐莉老师关于“学习”的问答。

作者:徐莉 湖北省武昌实验小学教师,21世纪教育研究院课程研究中心主任,第二届“全人教育奖”提名奖获得者

Q:一九九〇年代,中国出现了一本超级畅销书:《学习的革命》。初版第一年就连印九次,一九九八年修订版,首印五百万册。这本书有一个副书名叫“通向21世纪的个人护照”,它反映了作者珍妮特·沃斯、戈登·德莱顿的充分自信和对未来的判断,他们认为,“怎样学习”比“学习什么”更重要,“学校最重要的任务是让学生学习怎样学习和学习怎样思考”。对于这本书,你有何印象?如今回过头去看,二十多年前的中国,在社会、大众层面出现的这样一种对“学习”的广泛关注,你认为其中包含着什么样的文化状况和教育问题?

徐莉:说起这本书,我还真是印象深刻,明亮的黄色封面,粗黑体字的书名,在当时显得非常突兀。当年对这本书的推广也很厉害,还记得巨幅的海报下,演讲人从体态到语态的亢奋。只是那时的我对别人试图革我的命有种天然的抵触,放到如今,我多少都会去读一下的,看看业内外为什么而兴奋,作为从业者还是很有必要的。

人为什么要学习?人是如何学习的?这些都是亘古不移的教育话题,即便我们不断更新理解,只要对人的理解是持续积累的、相对稳定的,教育之于人的价值意义就存在着某种恒定和传承。

从学理的角度,各种教育观念的竞争,都需要经过教育哲学和学习理论的辩难,从关注怎么教到关注这么学的转移,是教育实践的实然向教育应然的再一次努力。对,它会一次一次又一次发生。这是带着重重企图心的教育,反省并一次次承认自己的有限。

珍妮特·沃斯、戈登·德莱顿:《学习的革命》

Q:当前的中小学校,学生学习的最大问题是什么?应该怎么解决?

徐莉:是成人对儿童活动的过度设计、过度控制和过度干预,具体表现为:

把“教育即生活,生活即教育”理解为设计一种类•似生活场景的教育场景。

以未来的名义强调核心素养和能力目标,而不是致力于增进对儿童当下的理解,帮助儿童自然自在地展现自我。

将让每个人获得全面、均衡的发展理解为但凡有价值的知识和技能都必须学习并掌握。

课程设计以产品为导向而非以理解为导向。

在课程内容上过度求新求奇,没有优先关注如何丰富孩子的感受和体验。

对掌握知识技能的广度、深度、精度、速度作过度要求。

解决?从理解儿童开始吧。我正开始一个新项目,叫“不完全计划”,顾名思义,试图改变成人对儿童活动的过度设计、过度控制和过度干预,试着用行动来回答这个问题。

Q:传统的学校学习主要是在相对固定的现实空间进行的,数字化、人工智能化时代,为其创造了一个新的虚拟空间。在具体的教育教学中,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如何兼容、互补?

徐莉:如果数字化、人工智能时代的学习仍然是指向对知识技能的掌握,技术带来的只会是方便教师进一步控制学生和学生的学习。细思极恐。

Q:有一种观点认为,未来的学校会转型为学习中心,各种社会教育机构也会转型为新的学习中心,为学生提供各种各样的学习资源,政府可以通过服务外包或者资源采购的方式购买服务。如果这是即将到来的现实,那么,教育行政部门应该做好什么准备?

徐莉:教育行政部门不论现在还是未来,应做的,是且必须是突出支持、支援功能,而不是单一发布指令的部门。

Q:满足学习者的个性需求和终身发展需要,实现学习内容、学习方式乃至学习时间的“精准供给”,应该是一种教育趋势。基于中国如此复杂的国情和不均衡的教育现状,你对此有什么看法?

徐莉:与学习者共商共建学习目标,然后基于目标来共建学程,和学习者一起不断调适学习目标。

Q:你认为,一场“新的学习革命”正在到来吗?为什么?

徐莉:我仍然对“革命”心存畏惧。教育变革不是我们这些从业者去革学习的命,不是管理者革教师的命,不是教育创新者革大众的命,不是动辄颠覆、重建,而是我们致力于共同创造一种互动的过程和关系,我们各方都明白哪些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,哪些是自己应该努力改变的,谨守彼此之间的权力边界,共建一种更好的合作关系。这样的教育才是通向自由的,弗雷勒说的,“自由不是一种恩赐,也不是自我的成就,而是一种共同相互的过程。”的那种自由。我所期待的学习因此发生改变。

Q:请分享一个你自己中小学时代的“学习”的故事。

徐莉:小时候的我在家人面前总是木讷少言,喜欢用书隔开各种好意的指正,摆脱局促紧张。那时候读书绝对不是为了求知求智,喜欢的是读书时踏实饱满的感觉。

翻着字典从二年级开始读小说,因为视力不好,父母都反对我无节制的阅读闲书。我常常把手电筒藏在被子里,深夜起来捂在被子里恐惧而兴奋地看,一面害怕被同床的姐姐出卖,一面边看书边嘿嘿傻笑,后来父母就有了深夜掀我被子的警惕。

第一部完整阅读的小说是金庸的《雪山飞狐》。那么辛苦地读完了,居然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。胡斐的刀是不是挥下去了呢?我翻来覆去无数个夜晚,怎么也不能续下个自己满意的结局。后来读小说坚决先看结局,再从头开始,心情可以随文字跌宕,但并不喜欢没有着落,不喜欢尖锐、绵密的刺痛。那时获得书的主要渠道,是租书的小店,武侠和言情为主,极少量的世界名著。也会觉得读世界名著是很好的事情,读完全部的金庸、古龙、梁羽生、琼瑶、岑凯伦、王朔之后,把能借到的所有所谓名著也读完了。

我有一挚友,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走入她家书房的晕眩感,四壁图书,她和父亲周先生的书桌并放着,她的单人床就在书橱之下,那是我第一次见人家里有那么多的藏书。周先生的书很杂,三教九流什么都有,可是每次借书他都很不大方。那时的挚友成天跟我絮叨,周先生又催促我尽快还书了,弄得我常常有类似穷人的窘迫。

周先生总是督促挚友要读书,要勤动笔写作,要把借出去的书要回来。他的对书和作者不经意的评价挚友常常会转述给我,我总是很珍惜地牢牢记着,悄悄找来书去读,在心里悄悄同意或者反对。想起这位周先生,我就会想到《厚黑学》,想到柏杨、李敖、四柱八卦、贾平凹……这些都是他无心中提到,我自去找来读过的书。

这种驳杂散漫的阅读到工作之后结束,留给我的是阅读的习惯和阅读的速度。

入职不到三年,我开始进入课程研发领域,和学校专家组对接,简直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。得益于一直以来的习惯,但凡专家们提到的人名、书名、重要观点,便去查证和研读,在脚注和参考文献里寻找观点形成的脉络。因为希望在专业上不断求取深度和精度,便跟随自己喜欢的大师,努力成为自己喜欢的人。

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四壁图书,哲学、思想史、艺术史、文学、历史、心理学、教育学、社会学、人类学、博物学、童书……分门别类立在书房里。我也和三十年前的周先生一样小气,除了女儿,谁向我借书我都极其不甘愿。和三十年前一样,我仍然会因为喜欢某位大师,集齐、读完他/她所有的作品。和三十年前一样,我会因为关注某个主题,集齐、读完与这个主题有关的所有优秀作品。和三十年前一样,我会在“我真是写得太好了”的自夸状态中,因为读到某段精彩的表述,而停下笔,“都已经说得这么好了呀,真好啊”。 和三十年前一样,我会认真地做读书笔记,梳理结构提炼要点,与经验、与旁的资料相互勾连。最重要的是,和三十年前一样,我仍然喜欢面对文字甚于身边的同伴和专家,仍然喜欢寄心于文字之中的踏实饱满感觉。我始终感谢那些我并不打算有所交道的伟大心灵,持续为我的精神世界作了一个格局稳固、敞亮的架构,我因之变得更好。

回望,对于我而言,阅读首先是一种乐趣,之后才是阅读增广见闻,带来更加智性的生活,而一切的自主学习都是非常美好的经验。

Q:人为什么需要学习?请简要谈谈你的思考。

徐莉:学习首先有一种获得感,从不会到会,有喜悦,有不断对自己的肯定。

其次,学习能够帮助自己克服,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,莫名的不安和恐惧。只要我仍在主动求取,并因此不断变化生长,都会觉得自己有力量有信心面对不确定。

第三,学习令世间的美好总量持续增加。就像我在《未来课程想象力》一书中写到的,学习是思想取向的选择,这种智识上的努力直面亘古不移的人类问题,涵养精神,通过拣选、强调、传播、推进,让当下和未来接近我们所期许的样子。


来源:《教师月刊》

投稿&荐稿giftededucation@foxmail.com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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